拜登祭出對華限制令 美中對抗加劇

美國總統拜登2023年8月9日簽署行政令,禁止美國投資中國可用於軍事用途的敏感技術行業,以補充此前一系列的對華關鍵技術出口管制措施。美聯社圖片

本週三,美國總統拜登簽署行政令,禁止美國投資中國可用於軍事用途的敏感技術行業,以補充此前一系列的對華關鍵技術出口管制措施。雖然有議員批評此舉力度不足,但仍有學者認爲,新規無疑是對中國投資環境和尖端技術發展的又一重創。

美國總統拜登本週三簽署最新行政令,旨在限制任何流向可用於增強中共軍事能力的關鍵技術行業的美國投資。

該行政令禁止風投公司和私募股權公司向中國的先進製程半導體、量子計算和人工智能領域投入更多資金,這三種尖端技術是美中科技競爭的核心。此外,行政令還禁止美國公民和永久居民參與被限制的任何交易。白宮強調此舉旨在保護美國國家安全。

該項行政令預計還需一年才能生效,且並不具有追溯力。從目前到生效期間進行的美國對華投資也不受其影響。

拜登政府對中國高科技領域的投資禁令引起了中國官方的強烈抗議和中國學者的普遍反對。不過,在中國從事諮詢、投資、創業等相關工作的人士在接受采訪時卻表示對該限制令的出台並不感到意外。他們認為中美在創投領域的關係“遇冷”早在疫情期間甚至更早就開始了,並認為中國也會出台相關的反制政策,讓兩國在創投領域的合作愈發艱難。

美國立法者批評新規力度不足

但這一行政令的延遲出臺招致了美國立法者的廣泛批評。衆議院中共特設委員會主席、共和黨籍衆議員加拉格爾(Mike Gallagher)在聲明中表示,該行政令是“朝着正確的方向邁出的一小步”,仍有很多漏洞。共和黨籍參議員盧比奧(Marco Rubio)在聲明中稱行政令延遲生效,“遠遠不足以保護美國的經濟和國家安全”。衆議院外委會主席、共和黨籍衆議員麥考爾(Michael McCaul)也表示,新令還應考慮生物技術和能源等領域。

儘管這一行政令因拖延簽署和缺乏針對性受到議員批評,但仍招致中方不滿。

中方暗示報復

針對拜登簽署的對華投資限制令,中國官方很快做出了回應。

早前美國宣佈了一系列對華關鍵技術出口管制措施,而中方隨即以切斷對半導體生產至關重要的金屬出口作爲反制。

中國駐美國大使館發言人劉鵬宇表示,中方反對美國過度利用國家安全理由將科技問題政治化,中國將維護自身利益。

中國商務部新聞發言人表示,美方限製本國企業對外投資,打著“去風險”的幌子在投資領域搞“脫鉤斷鍊”,嚴重背離美方一貫提倡的市場經濟和公平競爭原則,影響企業正常經營決策,破壞國際經貿秩序,嚴重擾亂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安全,中方對此表示嚴重關切,將保留採取措施的權利。

中國外交部也對此做出了官方評論,認為“美方此舉嚴重違反市場經濟和公平競爭原則,嚴重破壞國際經貿秩序,嚴重擾亂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穩定,嚴重損害中美兩國乃至世界工商界利益,其實質是搞逆全球化、去中國化”,並敦促美方“立即撤銷錯誤決定,取消對華投資限制,為中美經貿合作創造良好環境”。

許多中國媒體特別指出,雖然行政令通篇使用“被關注國家”來指代中國,但行政令附件中列出的“被關注國家”只有中國,包括大陸、香港及澳門地區。搜狐網的報導中更是強調“這種對所謂中國威脅的渲染,在華盛頓已經屢見不鮮”。

但該限制令的簽署在中國網絡上並未引起大量關注,微博上和相關限制令有關的詞條如“美禁止對華敏感技術投資”“拜登對華投資限制讓美企擔憂”等都沒有引發網民的廣泛討論,詞條下只有官方媒體的報導。

中國陷入投資和技術困境

香港創新科技及工業局局長孫東批評美國限制對華投資半導體等領域的做法,承認短期可能會對海外投資、企業和人才方面帶來影響,強調本港要盡快建立自己的創科體系。

美國民間機構“信息與戰略研究所”經濟學者李恆青表示,最新禁令將會進一步重創中國的投資環境。

他說:“一旦禁令在那,大家就會望而卻步了,因爲確實有風險,且風險巨大,這是第一。第二是引領效應,它會變成一個旗幟,其他的發達國家,G7、歐盟、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明顯會跟進。 ”

美國聖托馬斯大學國際研究講座教授葉耀元告訴本臺,即使是明年大選後,新一屆政府也不會放棄這一行政令在內的對華技術管制。如此一來,不僅中國的投資環境會受到重創,其技術發展前景也十分悲觀。

他說:“整體來說,未來不僅是芯片或在其他技術,尤其是軍事技術發展上,都會和美方產生很大的斷裂。這可能是未來科技新冷戰的新局面。”

美國商會本週三雖然在聲明中讚揚了拜登政府的這一舉動,但敦促當局對這一政策進行細化。

聲明說:“我們也歡迎有機會對擬議的規則制定提出意見,正如政府所提議的那樣,以確保該措施具有針對性和可管理性。”

學者評論:小院高牆,中國反制

中國的全球化智庫(Center for China and Globalization) 研究員王子辰在接受采訪時認為,美國政府對於中國“軍民融合”戰略的理解、判斷以及相應的反應政策是與事實不符且過激的。王子辰表示,中國“軍民融合”戰略是市場化改革,即打破此前延續多年的、不符合市場經濟要求的、對“軍口”和“民口”進行強制性區隔的市場准入、生產要素流動等壁壘。有充分的中國文獻證明,中國的“軍民融合”戰略是向美國及其西方盟友學習之後的改進。中國的“軍民融合”戰略並沒有賦予中國“民口”向“軍口”分享或轉移科技、產品、服務的強制性義務。據此,他認為美國對中國施加的諸多限制性措施,“除了赤裸裸的限制打壓之外,實在難以找到符合邏輯的解釋”。

為中國官媒撰稿的經濟與國際關係學者普遍對此限制令表示反對。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研究員陳鳳英在接受鳳凰網的採訪時提到該行政令,連同之前美國將多家中國企業列入各種制裁清單是在建立“小院高牆”。目前“小院高牆”事實上已經建立,相關高科技領域的美國企業在對華投資方面捉襟見肘。

“小院高牆”的戰略於2018年由美國智庫提出,“小院”指的是核心技術,“高牆”則代表劃定適當的戰略邊界。“小院高牆”意味著美國政府需要對於國家安全直接相關的特定技術和研究領域劃定適當的戰略邊界,進行封鎖和管控。許多在中國官媒撰文的專家與學者如項立剛等在過去幾年裡多次抨擊這個戰略,並認為美國的這種行為無法得到其他國家的響應,並且會讓美國企業失去中國市場。

一位在中國從事金融與諮詢業數十年的專家則匿名告訴記者,該限制令目前看來並不是很嚴格。他自己和其他從業者從去年開始就听說了美國政府將會頒布類似的禁令,而禁令將會等到明年才生效。投資相關產業的美國資本即使目前還沒有開始撤出,今年剩下的幾個月時間也足夠他們制定完善的撤退時間表,妥善處理在中國的投資業務和在相關中國公司的股份。

雖然該禁令涉及的領域不多,但該專家認為在中美關係劍拔弩張的大背景下,無論是中國公司接受美國資本,還是美國公司接受中國資本,哪怕是在敏感領域,都會變得更謹慎。他解釋道:“因為一家公司的產品即使原本是民用的,也有一天會成為軍用,投資人可能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而且這個限制令控制的範圍未來也可能會擴大。”他認為中國雖然無法強迫外國資本投資中國,但也會採取反制措施。在中國的諮詢公司就是近幾個月來中國政府打擊的目標。今年五月,藉由《反間諜法》,中國政府派人突擊搜查了諮詢行業龍頭凱盛融英(Capvision)在中國大陸的幾個辦事處,並認為該公司沒有“認真履行反間諜安全防範責任義務”。

企業界應對:已有準備,毫不意外

在中國從事人工智能領域的創業者張宇(化名)表示,雖然所從事領域與該禁令直接相關,但同行之間對這起新聞的討論卻不多。他認為是因為在限制令出台前,相關的傳言已經流傳了很久,而且美國的創投基金投資中國企業的大趨勢已經“冷淡”了好一陣子。“已經很久沒聽說有同行從美國基金融資了”,他表示。他的幾位在外國投資基金工作的朋友近一年來在朋友圈等社交平台也都非常低調。

榮鼎諮詢統計顯示,去年美國對中國的直接投資為82億美元,跌至20年新低;美國對中國的風險投資降至13億美元,為10年來最低。研究公司PitchBook的數據顯示,去年的交易金額下降了一半,降至690億美元左右,為六年來的最低水平。

在疫情之前,中國創投圈中最知名的美國風投基金是紅杉資本。中國幾個知名企業上市時,紅杉都持有大量股份,而創業者也都以得到紅杉的投資為榮。今年6月,紅杉資本發表聲明表示將把全球業務拆分成三個實體,中國和美國業務將被分割開來。中國業務將被命名為紅杉(HongShan)。這一行為讓張宇意識到“以前世界是合併的,現在世界是分裂的”。

但在中國從事人工智能、半導體、芯片等領域的創業者也並不缺乏融資的渠道。張宇介紹說,這些領域都是國家重點扶持的,可以從各地政府拿到政策上的優惠和補貼。如果公司願意在某地區落地,可以滿足地方政府招商引資的KPI,地方政府會非常歡迎。這些公司也可以從政府做LP(Limited Partner,即有限合夥人)的人民幣基金獲得融資,過去的一兩年裡,從政府融資並不難。

近年來,因為國內房地產投資、理財投資收益的不理想,許多由地方政府主導的人民幣基金開始進行股權投資,來支持當地重點產業的發展中國政府也就美國等西方國家在半導體等領域的製裁

出台了一套反制政策,例如中國商務部出於“維護國家安全和利益”而對高性能無人機及相關物項實施出口管制,以及之前已經宣布的將對一些可被用於芯片製造的金屬實施出口限制。身處相關行業的張宇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世界的分裂,他認為中美貿易戰和疫情之前的全球化趨勢給創投業帶來的風口已經不復存在。

在中國經營投資基金的F先生認為,該限制令的影響並不會特別突出。他表示,海外資本在中國的投資確實在下降,但他認為,這背後的原因除了美國和其他國家把中國作為戰略對手加以防範以外,也有世界上的其他國家受到了疫情影響,經濟不景氣,需要先專注發展本國經濟的因素。再加上中國目前經濟發展放緩,資本都是逐利的,所以在看到中國發展的潛力下降,中國未來的盈利預期不高的情況下,外國基金轉換去投資其他國家的企業也是正常的。

他認為行業對這種情況有預計和預判,所以不用擔心。他告訴記者:“在經濟和投資領域,最害怕的是不可預判的。這個有預判,企業和國家層面都不用擔心。”同時,他還認為中國在製造業的領先優勢仍然比較明顯,所以未來該行業的國際合作仍然會很頻繁。美國能限制中國的只有半導體等少數幾個高技術領域,而在這幾個領域,中國政府可以利用自己強大的宏觀調控能力來應對製裁,而絕大多數的中國人民也是很愛國的,也會支持政府做出的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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