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當局的三板斧經濟刺激計畫能否奏效?

中共政治局9月26日開會討論經濟形勢,觀察人士指出,政治局9月召開經濟會議比較罕見,顯示經濟問題緊迫,承認存在“新的情況和問題”。與之呼應,中國和香港股市本週五繼續反彈。但是,股市翻紅能否扭轉當前的經濟頹勢呢?

“當前經濟運行出現一些新的情況和問題。”政治局會議沒有說明“新的情況和問題”指什麼,但這種說法顯示,承認所存在的問題的嚴重性,而且這些問題引發了擔憂和不滿,下文的表述似乎由此而來:“要全面客觀冷靜看待當前經濟形勢,正視困難,堅定信心,切實增強做好經濟工作的責任感和緊迫感。”

中共政治局周四的會議在某種程度上強調了連日來推出一系列救市及提振經濟措施的重要性。根據外界分析人士的看法,這些措施,顯示政策轉向,而這種轉向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做出的。這也意味着,之前對中國的經濟形勢有着明顯的誤判。中國連日來推出一系列經濟刺激措施為全球市場帶來一股樂觀情緒,但效果究竟如何,專家認為仍需驗證。華爾街日報報道亦指出,若不解決關鍵問題,中國托市之舉最終恐難見效。

24日以來,北京當局連日宣布降准、降息,降存量房貸利率,降低購房最低首付比例;中共中央、國務院25日下達就業24條,把“以不發生規模性失業風險”作為底線;援引知情人士,中國計畫今年發行兩萬億特別國債,一萬億用於刺激消費,另外一萬億將用來幫助地方政府解決債務問題。

中國央行連續推出的降息降准措施,似與南方經濟大省主要官員示警有關,據指廣東省的官員表示,2024年的GDP預期難以實現。24日中國央行宣布降息的會議,僅僅是在48小時之內才決定的,可見最高層的焦慮情緒。

房地產危機、青年失業率居高不下、民眾消費意願低迷,這不是最近幾個月才出現的。顯然,問題已經嚴重到了官方自己制定的“5%左右”的經濟增長目標可能將是一紙空文。中共高層到了不得已承認這一局面的時候了。

這是自新冠疫情大流行以來中國經濟一直受到房地產危機和家庭消費疲軟打擊下採取的緊急措施。顯然,中國的經濟形勢如此嚴峻,與新冠疫情階段中國政府採取的激烈的抗疫政策密不可分。中國經濟失去往日的強勁增長,有其結構性問題,有其不可持續的規律,但問題嚴重到今天的地步,與三年抗疫期間要求“堅決清零不動搖”有重大關係。而且,新冠三年期間,中國拒絕國際社會調查新冠病毒起源,戰狼外交逆勢崛起,中國與西方的關係嚴重對立,這一切都大大加重了中國的經濟問題。

法新社周四的分析也指出:中國龐大的房地產業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消費者和企業信心不足,影響了消費,而與華盛頓和歐盟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正威脅着中國的對外貿易。

一些觀察人士注意到,從中共政治局會議的表述來看,也凸顯了某種突然的轉變。會議強調“實施有力度的降息”,彭博社報道分析這與官方通常的模糊表述形成鮮明對比。還有分析則指出,上述紀要中沒有提到通常用於描述貨幣政策的“審慎”字眼,這表明北京的政策制定者也充滿了緊迫感。

會議強調,要促進房地產市場止跌回穩,對商品房建設要“嚴控增量”,降低存量房貸利率,推動構建房地產發展新模式,彭博社分析,這是自中國房地產危機以來,政治局首次明確表示要推動市場反彈。

中共政治局會議還強調“要守住兜牢民生底線”,重點做好應屆高校畢業生、農民工、脫貧人口、零就業家庭等重點人群就業工作,幫扶低收入群體等等。這似乎意味着當局意識到這些因素可能是引爆大規模社會動蕩的問題。

對於北京當局連日推出的刺激政策,外界分析力度“超過預期”,股市反應也相當積極,但也有不少分析認為不是長遠之策。還有觀察人士批評這是“三板斧”,不計成本,只求解決燃眉之急,後果難以估量,“具有非常鮮明的定於一尊的任性風格”。

法新社引述專家分析,中國宣布的經濟刺激計畫對國際奢侈品、金屬以及工業公司提供了支持。這些最依賴中國的行業從中國消費有可能回升的希望中受益。

首先是奢侈品行業,世界第一的路威酩軒集團(LVMH)本周在股市上飆升了近 18%。卡地亞的所有者歷峰集團(Richemont)上漲了 17%。

廣州南沙全面放開住房限購,南沙區範圍內購買商品住房,不再審核購買資格,明日起實施。(法新社資料圖片)

引述多位知情人士披露,上海和深圳兩地政府近期計劃取消非本地居民的購房限制,從而進一步放鬆此前堅持的房地產市場調控政策。此外,金融部門還將進一步下調存量房貸利率,降低二套房的首付比例,以緩解購房者的財務負擔。

廣州南沙全面放開住房限購,當地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公布,南沙區範圍內購買商品住房,不再審核購買資格,明日起實施。當局指,更好滿足居民剛性住房需求及多樣化改善性住房需求,促進房地產市場平穩健康發展,進一步優化調整房地產政策。

顯然,上述舉措猶如給停滯的中國經濟注入一針“強心針”,但其效果能維持多久,又能否重振外界對中國經濟的投資信心呢?對此,旅美經濟學者秦偉平表示,雖然這些措施在短期內可能穩定市場情緒,但長期而言,支撐中國經濟的房地產市場風險依然存在。

“房地產價格未來跌15%的話,首付就打水漂了。繼續下跌的話,這些人變成負資產沒有辦法繼續還款,對銀行來說會產生很多壞賬。”他說:“在我看來,中國政府最需要做的事情不是救股市、救樓市,而是想辦法解決老百姓的就業問題。因爲失業率太高的話,不但經濟沒辦法真正好轉,還會引發一系列社會危機。”

受中國經濟復蘇前景的刺激,金屬市場也表現良好:在倫敦,銅本周上漲了近 6%,包括鋁、鉛、鎳和錫等一籃子金屬在內的倫敦金屬交易所指數周四達到了 6 月份以來的最高水平。

但是否能持久尚需證實。Candriam 投資主管尼古拉斯-弗雷斯特對法新社表示: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中國在貨幣、銀行、房地產、預算和金融上提供協調性的一攬子支持計畫支持了”。

但這位專家認為,現在高興為時尚早。因為這些措施並不能解決中國 的結構性問題,如青年失業率呈爆炸性增長,消費幾近崩潰,房地產市場陷入與美國和西班牙曾經歷的危機。

信貸保險公司安聯貿易的亞太區經濟學家弗朗索瓦絲-黃(Françoise Huang)也認為:“我們正處於危機之中,因為在房地產方面,所有指標都亮了紅燈”。

除了中國的內部困難外,其他因素也可能再次拖累這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其中最主要的是美國大選和對中國徵收大規模關稅的風險。

美國高盛銀行的經濟學家在分析中國政府本周宣布的措施會產生多大效果時,仍然維持了中國今年經濟增長 4.7% 和明年 增長4.3% 的預測,理由是本周宣布的 “寬鬆政策的規模和效果的不確定性 ”以及美國大選因素。

華爾街日報的報道也指出,中國斥資人民幣8000億元支撐股市的舉措引發了樂觀情緒,但問題是,在人們對經濟根本性疲軟的擔憂揮之不去之際,投資者和企業是否會買賬。

該報引述摩根士丹利分析師王瀅表示,儘管這些措施“絕對是積極的”,但關鍵在於落實。分析師認為,在實施過程中可能出現的一些挑戰包括:投資者承擔風險的能力和意願,以及支持措施對經濟數據產生積極影響所需的傳導期,從中可以看出中國經濟的根本性挑戰是否得到解決。

花旗分析師在一份報告中表示,機構投資者是否有動力利用中國央行的工具來建立槓桿,還要看是否有具吸引力的投資選擇。他們還說,投資風險以及償還通過這些工具借入的債務的義務最終都落在借款人身上。

這些支持資金本身的規模可能是另一個問題。一些人表示,第一階段的資金規模不足以產生實質性影響。CreditSights在一份報告中稱,中國央行宣布的第一階段流動性安排僅佔中國股市市值的1%。

分析師們表示,儘管政府直接購買股票可能有助於在短期內提振回報,但制定計畫應對中國經濟面臨的結構性問題是中國股市獲得價值重估的一個必要條件。

然而秦偉平認爲,這些舉措對當前的中國經濟形勢而言,可謂“杯水車薪”。他說:“這一次降息降準是中共一直在做的動作,只是這次動作幅度大一點,大家感覺在救市。但實際上,這種救市起不了太好的效果,因爲中國經濟整體下滑趨勢並不會因爲這一次我認爲規模還不夠的救市政策而改變。”

在美國的經濟學者李恆青也持類似觀點。他指出,降息降準雖然能給中國經濟釋放更多流動性,但市場信心依然不足,因此對經濟長遠的刺激效果有限:“在(經濟)危險當中,降低準備金率是在不斷增加危險,降低首付款是在不斷累積危險。這就是拼了,賭徒的心態。”

本週五,中國證券市場的牛市現象令很多被套牢的股民如卸重負。這番“中國特色”的“中央一開會,股市就翻紅”的現象,背後是什麼原因呢?值得注意的是,中國人民銀行本週出臺了一項旨在提振股市的專項再貸款計劃,將提供人民幣3000億元專項貸款幫助企業回購股票,同時向基金、經紀商和保險公司提供5000億元貸款,用於購買中國股票。此舉一出,滬深港交易指數應聲連日上漲。

儘管股市的短期反彈令人振奮,但李恆青警告說,這種反彈更多是政策刺激下的短期反應,中國經濟的長期發展仍有賴於實質性的改革。美國《華爾街日報》也援引經濟學專家的觀點指出,若沒有更大力度的財政刺激,中國當前的措施可能不足以推動經濟持久復甦。

秦偉平認爲,中國政府採取大力發展基建項目等傳統手段已不再適合當前的經濟現實,而應將財政資源更多投入社會的保障領域,增強民衆的安全感,從而有效刺激消費增長。他強調,建立穩健的社會保障體系,可能纔是當前提振中國經濟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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