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记者协会自2013年起,委托香港大学民意研究计划进行新闻自由指数调查。港大民研于2019年夏天从港大独立,成为香港民意研究所。星期一(5月11日)发布的是首次以香港民研名义完成的记协新闻自由指数调查。
以100分为满分,调查结果得出公众人士对2019年香港新闻自由评分为41.9,延续了自2016年稍有回升后的跌势;新闻工作者评分为36.2,比2018年指数显著下滑,打破了自2015年起的升势。
民意调查团队在2020年1月9日至15日间,随机拨打香港境内固网座机与手机,成功进行1022次电话问卷调查,对象为18岁或以上能讲粤语的香港居民,取得公众部分数据。同年1月17日至3月27日间,记协向香港媒体机构发放自填问卷,并收回327份有效问卷,取得新闻从业员部分数据。
香港民研社会研究服务总监彭嘉丽表示,在调查中的公众人士部分,“记者采访时的人身安全”作为评分考虑因素的权重,从2018年排名第三,跃升至2019年第一位,“公众人士的看法改变了”。
其它供受访者选择的因素还有:自我审查、来自北京中央政府的影响、来自特区政府的影响、媒体监察功能、法律保障、获取信息的容易程度、媒体东主、媒体业结构和香港大财团的影响。
在新闻从业员部分,93%受访编采人员认为“执法人员以暴力故意阻挠采访”情况普遍。
两组问卷均要求受访者指出过去一年有哪些事件对香港新闻自由构成损害。调查结果显示,78%公众受访者认为发生于2019年8月31日的港铁太子站冲突中,警员赶走所有记者,对香港新闻自由构成损害;新闻从业员认为多起事件对新闻自由构成损害,其中包括8·31太子站事件、印尼女记者被警员枪伤致右眼失明、多名记者于采访期间被捕、高等法院10月底颁令禁止披露警员个人资料与个别立法会议员倡议设立政府签发记者准照制度。
记协今年同时加开一组“新闻工作者在采访社会实践是遭暴力对待的问卷调查”,222名受访记者中,65%表示曾在采访过程中遭警方、不同立场人士,或同时遭受两者之暴力对待。记者所称来自警方的暴力行为有强光照射、抢夺摄影器材和近距离喷射胡椒喷剂等;“不同立场人士”主要为亲政府、亲警队群众,但也有“反送中”示威者,行为包括推搡、刻意阻挡摄影镜头、拳打脚踢,甚至泼洒腐蚀液体袭击。
杨健兴对调查结果不感到奇怪:“我相信过去几十年都没曾见过这种记者到现场去,能感受到人身安全有威胁的情况,更讽刺的是主要的安全威胁来自警方。”
记协自“反送中”示威爆发以来,已多次与特区政府和警队,就防暴警员与前线记者的摩擦交涉。杨健兴对记者说,虽然警方未至于把记者定性为犯罪分子,”但他们对记者普遍的有仇视、猜疑,并非个别问题。他们会公开说‘黑记’、‘黑媒’,起码是一种敌视”。
“他们(警察)会觉得传媒报道不公平、对他们不利,所以他们索性阻止你去拍摄、采访。这其实更会造成反效果。当公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情况连记者都拍摄不到,只会造成更多谣言、揣测。”
对于一名正网络直播警民冲突现场记者被警员拦查时,遭警员朝着其直播镜头展示其身份证的事件,香港警务处处长邓炳强3月底接受一家电视台专访时称“有同事工作时过于投入”。杨健兴认为这类说法,以至于行政长官林郑月娥曾要求新闻记者更谅解、包容执法人员,是在转移视线。要是特区政府与警队不愿采取行动,纠正警员态度,让警员认为羞辱记者无须负责,局面不会有改善。
记协虽然多次透过发表声明、组织游行等方法表达对港府打压新闻自由的不满,但无论是新闻界内还是支持民主派的网络舆论都认为记协力度不足。作为主席,杨健兴也意识到这些批评,但似乎也有不少无奈。
杨健兴对记者说:“我们当然希望——也不断在做的——向政府高层反映我们的一些看法。他们不愿意跟我们见面也好,我们还是不断地要求跟他们去谈。”
“香港始终是法治社会,制度有问题,我们只能要求改良制度。”
香港特区政府发言人以书面答复记者查询称:“政府一直坚决维护并尊重新闻自由。新闻自由是受到《基本法》保障的基本权利。传媒在香港自由地报道新闻,并积极担当监察公共事务的角色。”
“警方一直尊重新闻自由和传媒采访的权利,亦明白记者需要现场进行采访及摄影,在合理可行的情况下,警方会派出警察传媒联络队人员提供协助,在不阻碍警方执法的情况下,尽力便利传媒工作。惟警方必需呼吁记者进行采访期间应留意及听从警务人员的指示,保持适当距离,既可避免阻碍警方的执法行动,亦顾及自身安全,以免受到伤害。”
“警方完全明白配合传媒采访工作及与传媒保持有效沟通的重要,并会继续在互相尊重和体谅的基础上与传媒保持良好关系,提供所需协助,加强彼此合作。任何人士如认为于警方处理任何事件时受到不合理对待,可向投诉警察课作出投诉,投诉警察课会按既定程序公平公正处理。”
记协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及其往届新闻自由指数调查数据刚被新一年香港中学文凭考试采用到通识教育科考卷中,当时,隶属中国中央政府驻香港联络办公室(香港中联办)系统的《大公报》就曾指控记协新闻自由指数“抹黑香港新闻自由”,更在社评中称记协“臭名昭著”,调查内容“有明显的政治企图”。
学生记者:母亲节快乐,对不起!
香港周日(10日)母亲节网上有人发起在全港多区“和你Sing”,大批市民午间响应,在香港丶九龙丶新界多个大型商场快闪聚集,有人手持五大诉求标语并合唱“反送中”歌曲《愿荣光归香港》,同一时间大量家庭在商场内聚餐购物,场面和平。
防暴警下午进入多个商场驱散人群,以违反防疫“限聚令”为名发出告票。该条例有效期至5月21日,条例规定不得在公众地方进行多于8人的聚集,违者可被罚款2000港元。
在尖沙咀海港城,一名身穿反光背心的12岁学生记者被防暴警包围,他表明记者身份后遭警员喝斥“童工”丶“非法暴徒”并嘲笑其身高,之后与另一名同行的16岁女学生记者被押走,据悉他们受惊多次落泪,有社工曾要求陪同2人到警署但不获理会。
该名12岁学生记者陆同学晚上在母亲陪同下离开警署,陆太太表示同意儿子外出采访,认为是成长的阶段,可学习面对大场面,但引述警方告诫,若儿子再出现于示威现场便会控告她疏忽照顾儿童。陆同学受访时则表示自己就读中一,因为十分尊重记者而加入学生媒体,这是第二次出外采访,对于要妈妈担心,他落泪道:“母亲节快乐,对不起!”
警方称,当时时以保护未成年人士的安全为由,带走2名学生记者回警署,没有拘捕。学生记者所属的《深学媒体》则发声明指,内部所有记者都是中学生及大专生,被带走的2人是义务采访,不受劳工条例规管,不符合非法劳工之指控,并质疑警方严重影响新闻自由。
记者休克
周日(10日)入夜后,群众转到旺角街头聚集,警方指在场人士违反“限聚令”并带走多人。冲突持续至深夜,有人堵路及纵火,其后有示威者向警员掷物,防暴警冲前制服多人。
期间,警方多次喷射胡椒喷雾并推撞在场记者,包抄后逼记者蹲下,然后再向一众蹲在地上的记者喷射及呼喝不准拍摄,《明报》指有记者形容剂量之多有如“洗澡”,多人不适倒地。《苹果日报》一名女摄记者采访期间被警员强行掐脖约20秒,一度休克需送院。
香港记者协会主席杨健兴对于警方无理截查、暴力对待和语言羞辱记者,表示极度愤怒,又批评警员要求记者举起证件,向警方的录影机读出姓名、身份证号码和所属传媒机构才获放行,他质疑警方违反警察通例中配合传媒采访的守则,记协已向警方反映事件。
香港新闻自由还面对着哪些问题?
香港记协这份年度民调发表前,总部设在法国巴黎的无国界记者组织(Reporters sans frontières)刚在4月21日发表《2020世界新闻自由指数报告》,香港新闻自由度排名下跌7名至第80位。无国界记者认为,香港记者在“反送中”示威所遭受的暴力案件,主要是它所称的“警察与亲北京犯罪团伙”所为。
3月初,美国自由之家组织(Freedom House)发表《2020世界自由调查报告》,香港评分也下跌4分至55分, 被列为“部分自由”地区。组织称“部分原因是警察和政府对暴徒的镇压行动”。约两周后,美国传统基金会发表2020年度经济自由度指数报告,香港25年来首次从榜单首位跌至第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