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相會

作者:趙日超

錦官城、蓉城是成都的別稱,充滿了夢幻和神秘。錦官城是因為三國蜀漢時期成都絲綢業發達,蜀錦暢銷全國,朝廷專門設置錦官管理,在城西南築錦官城,亦稱錦城。蓉城因後蜀皇帝孟昶的妃子花蕊夫人特別喜歡芙蓉花,孟昶便下旨在成都遍種芙蓉,史稱蓉城。成都是歷史上出名的都市,還被譽為花都、文都、食都。

漫步花都,我感覺蓉城這個城名直率浪漫,錦官城更有文化品位。

三國時期,劉備在白帝城托孤的歎歌還在江邊回蕩,轉眼間江波流轉,時代蒼蒼,鬱鬱不得志的詩聖杜甫幸運的是晚年在成都留下了200多首詩歌。春季夜雨如絲,他卻喜“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待到繁花遍野,杜甫草廬建成,他又說:“浣花流水水西頭,主人為蔔林塘幽。”

我對成都最初的印象是巴蜀畫風承上啟下的代表性人物,今年已81高齡的羅其鑫先生的山水畫《蜀道難》。前些年,他將一幅畫作《蜀道》寄贈予我並題書:“蜀道天下難,劍門天下壯。兩篇雄萬古,夜夜光焰放。”在羅其鑫家中,我相遇了羅先生的弟子,成都市著名畫家巫麗萍女士、書法家吳德鋼先生伉儷。

從左到右:吳德鋼  趙日超  羅其鑫 巫麗萍

巫麗萍的工作室在浣花溪畔杜甫草堂旁運行了20年。古蜀文化的浸染對其影響自不待言,她慢慢悟出當年流落錦城杜甫的心境和杜甫在浣花溪邊安身幾間茅屋後的修為。春天的杜甫草堂百花爭豔,玉蘭花娉婷高潔,潔白如玉,點綴著杜甫草堂的亭臺樓閣,無聲吟誦著杜甫關於這座古城的許多詩句。其中,寫武侯祠的《蜀相》可謂是有感而發:

 

丞相祠堂何處尋,

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

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

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

長使英雄淚滿襟。

 

這首杜甫拜謁諸葛亮寫下的懷古詩,感歎春色雖然無限美好,但霸業未成,英雄已逝,不禁令人扼腕歎息。

武侯祠的花或獨自綻放,卓爾不群;或三五成群,火紅熱烈。武侯祠內三角梅高雅脫俗,紅紅的,夾雜著幾株白梅,讓人懷想梅花的詩句或故事,蜀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精神風範和詩人杜甫傲岸不俗的風骨,讓我想起了家鄉河下古鎮花巷品種有些單調的花,如果植入文化基因,多一些組合,多一份詩性多好。

望江樓公園內,春天春筍萌發,一片新綠。無數歡快的鳥兒,在頭頂飛來飛去,清脆的鳥啼如春雨般滴落。據說薛濤在與元稹的戀愛花朵飄零後,退居於此,用這井水精心製作粉色詩箋,以此度過落寞餘生。夏日,望江樓臨江矗立,亭亭玉立的身影倒映在流淌的錦江中。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

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這首飽含相思之苦的《春望詞》,讓人感受到花謝花落的無奈和絕望。明代蜀王府汲井水造薛濤箋,該井遂得名“薛濤井”。清代,濯錦樓、崇麗閣在錦江之畔先後落成,承繼成都千年文脈,薛濤井旁拔地而起的吟詩樓、浣箋亭、五雲仙館,寄託了人們對薛濤的追思。女人如蓮花,詩人薛濤在花謝花落間融入了蓉城的歷史文化。

流連文都,我感覺推開一扇窗,就能走進人類文明的一扇門。

大城之大,還在於它的底蘊。唐中後期安史之亂、黃巢起義相繼爆發,長安、洛陽、揚州受戰亂影響,成都則以山河環抱、物產豐饒吸引了大量移民湧入。“草樹雲山如錦繡”的繁華都市滋養著成都文學、書畫、音樂、戲劇的興盛與發展,彙聚了眾多文人名士,留下了無數寫唐代成都文化藝術的佳作名篇。

李白20出頭時,一首《登錦城散花樓》將“暮雨向三峽,春江繞雙流”的錦官城寫成了“如上九天遊”的繁華之地。當他初到長安,一首寫川蜀的《蜀道難》更是響徹了盛唐一記驚雷。

入住四川鐵道大酒店的第二個夜晚,出生於山水環抱的巴蜀名家、四川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成都市書法家協會主席舒炯,四川省美術家協會副主席、成都市美術家協會主席姚葉紅和姚葉紅夫人、畫家薛忠等一起來酒店看我。姚葉紅先生還是剛帶隊從重慶采風寫生趕回來的。兩位書畫大家在浣花溪畔尋夢草堂,用書畫藝術展現杜甫心聲,在時空的隧道中追尋杜子美的意境,創作了一幅幅巴蜀山水名作,他們向我介紹了成都的歷史,各自向我惠贈他們新近出版的著作。

從左到右:王 亮  許文金  舒 炯  趙日超  姚葉紅和薛忠伉儷

河湖是城市的眼睛。成都本是一座水城,由大城、皇城、少城(又叫滿城)組成。皇城周邊是兩條衘河(現還存有東禦街、西禦街街名)與少城內的金河接通,金河連接人民公園,向西又連通很多溝渠。“文革”時皇城被拆,把禦河改成了地下商業街,把金河修建成了防空洞。從此,兩條著名的河流永遠消失了。少城裏面的胡同與四合院基本上拆除,僅剩下寬窄巷子部分建築,舒炯追憶那過往的曾經,對老街巷、老河道的失去很惋惜。我的心一片荒蕪,真有點敞開一扇窗,關了一扇門的感覺。

傳說,神奇詭異的三星堆,是玉皇大帝在天上撒下的三把土,落在成都平原中心廣漢的湔江邊,成為突兀在大平原上的三堆黃土,猶如一條直線上分佈的三顆金星,這就是三星堆名字的來歷。三星堆的發現將古蜀國的歷史推到5000年前。它證明了除黃河流域以外,長江流域也是中華民族的發祥地。

三星堆博物館古樸神秘,頗有宗教祭祀的意味。這些古蜀文物,被稱為“人類上古奇珍”。站在青銅神樹前,我們不禁發問,繁複的枝葉和眾多神獸神鳥,需要很高的焊接技術,古蜀先民是從哪里學來的?三星堆人是不是來自其他星球的“外星人”。

金沙遺址出土玉器種類豐富,色彩絢麗,具有鮮明的地域特徵。其中一些玉器既蘊含著黃河中上游地區玉文化的因素,又受到長江中下游地區玉文化因素的影響。玉璋、玉凹刃鑿形器等又通過成都平原輻射並影響到東亞地區,這反映出古蜀與其他區域文化之間存在著較為廣泛的聯繫與交往。

3000多年前,古蜀國已開始使用絲綢。當年黃帝自甘肅黃河流域進入四川盆地,與西陵國公主、擅長繅絲織綢的嫘祖結為伉儷,軒轅部落從此結束了穿戴獸皮系草裙的歷史。

推開文都的大門,我是一臉的茫然與驚奇。長江流域是不是中華民族的發祥地?!三星堆人是不是來自其他星球?!三星堆是不是一種“雜交文明”!

吃住食都,我感覺城市包容人的口味,人們就會愛上這座城市。

劉大鵬是淮安車橋鎮人,一位中年老兵。我們的到來,他勉力張羅,唯恐怠慢。我是不喜歡吃辣的,川菜一上桌,我想到那紅彤彤的辣椒和麻辣的火鍋。這位客居他鄉而又有風範的“將軍”,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斟滿珍藏多年的陳年老酒,走到我面前,他述說家鄉過往,懷念故鄉往事,興致盎然地接起話筒,豪聲一曲淮劇《河塘搬兵》,唱出了對親人對家人對祖國的愛,抒發了對“忠、義、愛”的理解,這種坦蕩的心胸,把我們與他的距離一下拉得很近、更親。原來,這曲《河塘搬兵》是他的奶奶劉楊氏在他兒時教會他的。

東晉常璩的《華陽國志·蜀志》中記載川蜀人“尚滋味,好辛香”。當年川蜀地區無論是高官文人,還是市井平民,都愛吃、會吃,他們把吃沉澱出了文化。明末清初,四川湧入了一大批湖北、湖南、江西、雲貴等多地移民,在飲食文化的衝擊、融合中,四川獨特的“紅油”文化開始誕生。

喝故鄉水長大、已在成都工作23年的劉大鵬,向我們介紹剛端上桌的四川名菜如數家珍。他還說,如果不喜歡傳統川菜,還可以上新式川菜養養胃。酒店幾位服務員立馬走過來,一邊給我們敬酒,一邊問詢,並給我們講了新上的幾道菜。諸如,成都街頭巷尾的傳統小吃夫妻肺片,這種菜經過改良和創新,已成為四川的一道標誌性美食。麻婆豆腐是一道具有濃郁川菜風味的經典菜肴,豆腐與牛肉末、豆瓣醬等調料的搭配,使得這道菜麻辣鮮香、口感豐富多變。大千幹燒魚魚肉鮮嫩,色香味俱佳。這道菜以著名畫家張大千命名,不僅因為其獨特的烹飪技藝,更因為張大千先生對美食的熱愛和追求。

臨近分別時,他深情地憶起老家“前沙莊土地廟”的一副楹聯“同心同德同道同甘苦,益己益友益澤益眾生”。並改編了一副對聯贈予我們:“欣逢蓉城,源於根在兩淮;愛我故土,期盼今後常來!”

北宋蘇東坡出生四川眉山。他聲名遠揚卻幾起幾落,唯一不改的是他生性豁達、好吃食的“川蜀性格”。而蘇軾一生波瀾錯落,回憶昔日時光,感歎在蜀中那些年好吃食的歲月過往。

一路行走一路遊,我們走進小巷深處,在一家庭院中觀看了茶文化表演,感受了小巷深處市井生活。這讓我們感到,城市包容人的口味,人就會愛上這座城市;城市尊重遷移到此的每一種文化,人們就會把城市塑造得更加美好。

愛吃的人,都豁達。愛喝的人,都豪爽。愛蓮的人,都懂得自愛。會吃的城,都包容。在品嘗這些美食的同時,我們深深感受到成都人的熱情、豪飲、浪漫,看到了成都包容的文化。

成都,充滿夢幻而神秘的土地,一次行走,一次相遇,就讓我感覺你直率的品性,且有文士之風,你讓我覺得真的是不虛此行。

作家簡介:趙日超,知名散文家,東方旅遊文化網總編,石毅紅色書畫藝術院藝術鑒定委員會委員。2014年出版散文集《窗外風景》,《人民日報》文藝部原主任袁鷹和中國散文學會副會長、秘書長王宗仁分別撰文在《人民日報》《文學報》評論。散文隨筆散見於《作家文摘》《美文》《山東文學》《散文百家》《藝術中國》《中國書畫報》《中國文化報》《中國社會科學報》《中國週刊》《中國自然資源報》《工人日報》《小品文選刊》《雨花》《中國散文報》《青春》《中國環境報》《農民日報》《中國財經報》《中國水運報》《中國建設報》《中華瑰寶》《新華日報》《大地文學》《中國旅遊報》《中國演員》《中國礦業報》等多家報刊。連續6年入選《中國散文排行榜》。曾獲中國散文學會隨筆一等獎,中國大眾文學學會遊記散文一等獎,第三屆中國徐霞客散文獎,第八屆冰心散文獎等30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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