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结束75周年:历史的教训

75年前的5月8日,纳粹德国投降。由此,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战场结束。这次战争比其它任何事件都更深刻地塑造了德国的历史。75周年纪念日之际,记忆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有必要。

   

战争结束前一个星期,柏林已经是一片废墟

♠作者  DW-Ralf Bosen

1945年4月30日,阿道夫·希特勒看到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苏联红军突入柏林市中心。希特勒不愿被红军生擒,并显然是想逃避对自己的狂妄罪恶的责任。在总理府内的”元首地堡”里,距地面12米深处,这个纳粹独裁者和他的刚成婚的妻子埃娃·布劳恩(Eva Braun)双双自杀。残余亲信焚烧了两人尸体,并将骨灰埋在地堡出口附近。

世界面目全非

不过,5月8日才标志着希特勒所宣称的”千年帝国”的正式终结。此后,德军领导人在德国无条件投降书上签了字。由此,以德国于1939年9月1日进军波兰拉开帷幕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结束;在亚洲,战争还将延续数月,直至日本于1945年9月2日投降。据估计,至战争结束,死亡人数超过6000万。世界的面貌以最残暴的方式被扭曲。

1946年3月,德累斯顿的市民正在清理废墟,其中大部分为女性

众多德国城市也成了一片废墟。这个国家不仅要对战争的爆发承担责任,也要对在集中营发生的肇因于种族疯狂的民族杀戮负责。德国人民又是怎么想的呢。–是觉得被战胜了,还是感觉是从纳粹统治下被解放出来了呢?已故德国社民党领导人埃贡·巴尔(Egon Bahr)在波恩的”历史之家”博物馆所录制的一段音频中有如下表示:”5月8日之后的最初一段时间里,我连想都没想过,我们是被解放了呢还是被战胜了。我们当然是被战胜了,这毫无疑问;我们也是被解放了。两者都是。不过,这根本无所谓。我们还活着。这才重要!”

战后的求生之战

多数幸存者当时可能都和巴尔有相同想法。但是,他们当中有无数人有心理创伤:男人们主要因为战场经历;80万到200万妇女因受到多为苏军官兵的强奸。确切数字今天已无法查清。

近1400万人则从德国东部及中东部地区逃离或被驱逐。他们必须融入本已残破不堪的德国社会。

德国人进入了”零时”–战后时代的求生之战。他们把所剩的精力投入了艰难的重建中。若无女性参与,这不会成功。正是这些”废墟女性”成了现实神话。德国人也搬走了过往的废墟:忘却、否认战争责任。重要的只是此时此刻。人们缺乏意愿、力量,一时也无法让时间抹平创伤,因而做不了更多。

1945年4月25日,美苏士兵在易北河成功会师

冷战基石

让他们最害怕的一个问题是:胜利的盟军会如何处理他们?在德黑兰和雅尔塔会议上,美国、英国和苏联就如何对待被战胜的德国作了谈判。在1945年7月的波茨坦最后会议上,三国最终达成一致。

所谓的”三巨头”给当年的死敌以机会,重新成为国际社会的一部分,–尽管有各种保留。先前有过的让德国人成为农业民族的建议遭否决。

不过,德国人得为此付代价。德国必须支付赔款,并被分割为占领区。后来,从西部地区的占领区诞生了联邦制共和国;在东部则建立起受苏联控制的社会主义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波茨坦会议同时也标志了西方诸国与苏联之间的强权之争,并在短短数年间导致出现冷战局面。鉴于冲突在即,美国于1948年4月3日启动实施马歇尔计划:对包括西德在内的西欧的为期4年的巨大景气计划。

从独裁制走向民主制

政论家、历史学家胡贝尔(Florian Huber)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表示,”1945年至1949那段时期,主要有两件事情对德国重要。一是,德国人必须接受战败这一事实,对很多人而言,这很困难。二是,他们必须作为一个民族和政治统一体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作好准备。”

他指出,虽然纳粹曾在多年里从事洗脑,但他相信,”冷战经验尤其让西德社会易于接受自己的西方世界属性”,并使他们”易于接受直到今天我们所拥有的这个新的民主宪法”。

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外交政策以重新媾和与合作为指向。在军事上也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导向:联邦国防军确定了自己的防卫性质。只是从1990年起,而且只是在经过长期争论、并在严格条件下,政界才允许参与海外使命,而且,通常只与后勤有关。

联邦德国以及重新统一后的德国致力于欧洲一体化。对犹太大屠杀的历史责任和保障以色列的安全是德国国策的组成部分。自由、民主和人权是德国认定的基本价值。

新民族自豪的阴暗面

在内政和社会上,德国只是缓步走出纳粹历史的阴影。在西德,对这一历史的清理迟至1960年代才开始。战争结束10多年后,多数德国人仍无法对自己的国家感到自豪。1990年和平统一后情况才发生变化,人们逐步认同自己的国家。自2006年世界杯足球赛在本国举行,德国人重又尽情挥舞国旗,充满自信地唱响国歌。

然而,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尤其在年轻人那里,大众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和纳粹时代的认识逐渐淡漠。再者,历史的幽灵从未完全消失。极右袭击事件及行为数量的增加证实了这一点。很多政界人士指责右翼民粹主义的德国选项党是这一发展的”精神纵火者”。

选项党坚拒这一指责,但一再通过挑衅言论引起公愤。这个党早就发动了记忆文化之争。例如,2018年,该党前首领、现任名誉主席高兰(Alexander Gauland)说过这么一句后来常被引征的话:”希特勒和纳粹只是德国千年以上成功历史中的一撮鸟屎”。

柏林的大屠杀纪念碑林

记忆文化之战

或者,德国选项党图林根州党部主席赫克(Björn Höcke)。2017年1月,他称位于柏林的大屠杀警示碑林是”耻辱纪念碑”,是”愚蠢的清理政策”的产物。显然,该党并未因这样的言论受损。多年来,尽管–或正因为有意触及言论自由底线,这个党的选民支持率上升。历史学家胡贝尔提醒说:”我们或许得有清醒的认识:今天,德国选项党代表了德国社会的很大部分。”他说,这个党的目标是长期存在下去,”我们肯定会成为一个艰难而长期的战斗的证人:战斗的一方坚持要永记历史教训;另一方则要永久合上这一页德国历史。”

对这一冲突,联邦政府总理默克尔当有足够清晰的认识。2019年12月6日,她就记忆文化表达了自己明确的态度。那是在奥斯威辛,当年在波兰境内的德国集中营,–没有任何其它地方更能彰显纳粹的罪行。她是首访此地,受到高度关注。她这么说:”我们永远不能忘却。永远不能划句号,也永远不能相对化。”默克尔的身后站着绝大多数公民:民意调查结果显示,他们认为,对本国的历史继续负有道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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