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龙:为了抗疫而放弃自由 将对西方民主制度构成威胁

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16日曾在巴黎爱丽舍宫(Elysée Palace)接受了《金融时报》记者视频连线采访,该报20日再把更新内容刊在网上。总统马克龙表示:世界需要创造出些新东西。他还认为,有些领导人试图让本国恢复到疫情之前的“常态”,而这场危机是关乎人类存亡的事件,它将改变全球化的性质和国际资本主义的架构。法国总统不同意在此次欧洲抗击病毒暴露其西方民主国家的弱点,而认为,为了抗疫而放弃自由,将对西方民主制度构成威胁。

他还对记者表示,预计今年法国的国民经济将萎缩8%,再加上还要借助一项240亿欧元的官方“部分失业”(chômage partiel)计划来支付数百万暂时下岗的工人的薪水,政府预计2020年预算赤字将达到国内生产总值(GDP)的9%,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最高水平。

马克龙认为,很多问题已威胁到世界秩序的稳定。但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即相反的情况可能发生,边境关闭、经济中断和对民主制度丧失信心,将会加强试图利用这场危机的威权主义者和民粹主义者的力量,匈牙利和巴西的事态发展便是例证。

“我认为这是一次对人类影响深远的冲击,”他表示。“为了挽救生命,我们已经让半个地球停摆,这在我们的历史上是空前的。”

“但它将改变全球化的本质,过去40年,我们一直生活在全球化中……我们曾经产生的印象是,再也没有边界了。它的全部意义在于越来越快的流通和积累,”他表示,“确实取得了成功。它摆脱了一些极权者,30年前‘柏林墙’倒塌;经过一些起伏,它让数亿人摆脱了贫困。然而,特别是最近几年,它加剧了发达国家的不平等。显然,这种全球化正走到它的尽头,它正在削弱民主制度。”

当被问及遏制COVID-19疫情的手忙脚乱的努力是否暴露出西方民主国家的弱点、并突显出中国等威权政府的优势时,马克龙大为恼怒。

马克龙:显然,在中国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他表示,信息自由流动、公民可以批评政府的国家与真相被压制的国家之间,没有可比性。“鉴于这些区别、做出的选择以及中国的现状——我对之是尊重的——让我们不要幼稚地以为,中国在处理这个问题上的表现好得多,”他表示,“我们并不知道。显然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法国总统坚称,为了抗疫而放弃自由,将对西方民主制度构成威胁。“欧洲一些国家正在做出这种选择,”他表示。此言显然是指匈牙利以及欧尔班•维克托(Viktor Orban)“以法令治国”的决定,“我们不能接受这些。你不能以一场健康危机为由,放弃你最为根本的DNA。”

马克龙特别担忧欧盟和欧元。他表示,如果德国和荷兰等较富有的成员国不表现出与受到疫情重创的南欧国家更多的团结,欧盟和单一货币都将受到威胁。

这种团结的形式应该是由共同债务资助的财政援助——荷兰和德国政策制定者对此深恶痛绝,他们拒绝让本国纳税人为希腊或意大利偿还贷款。

马克龙警告称,如果不能向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欧盟成员国提供支持,将帮助民粹主义者在意大利、西班牙或许还有法国和其他国家上台。

“这很明显,因为人们会说,‘你们(欧盟)提供的这个伟大旅程是什么?这些人不会在危机期间和危机过后保护你,他们对你没什么团结可言。’他模仿着政客们在谈到欧盟和欧洲北方国家时会提出的民粹主义论点。“‘当移民来到你的国家时,他们叫你留住他们。当你爆发疫情时,他们叫你去处理它。哦,他们可真好啊。当欧洲一体化意味着向你出口他们所生产的商品时,他们是支持欧洲一体化的;当这意味着要让你的劳动力来生产我们已不再在国内生产的汽车部件时,他们也是支持欧洲一体化的。但是,当欧洲一体化意味着要分担负担时,他们就不支持欧洲一体化了。’”

对马克龙来说,富裕的欧盟成员国在应对这场危机的方式上负有特殊责任。他说:“我们正处在一个‘真相时刻’,也就是要决定欧盟是一项政治工程还是一项市场工程。我认为它是一项政治工程……我们需要财政转移和团结,即便只是为了让欧洲能够坚持下去。”

马克龙辩称,无论如何,当前这场由COVID-19引发的经济危机如此严重,以至于许多欧盟和欧元区成员国实际上已经无视欧盟条约中禁止政府援助企业的条款。

政府能否拧开财政和货币政策的水龙头,以避免大规模破产并挽救就业岗位,将关系到马克龙本人在法国不确定的政治未来。

预计今年法国的国民经济将萎缩8%,再加上还要借助一项240亿欧元的官方“部分失业”(chômage partiel)计划来支付数百万暂时下岗的工人的薪水,政府预计2020年预算赤字将达到国内生产总值(GDP)的9%,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最高水平。

面对国内体制、经济改革的重重困难,马克龙已试图在2022年大选前支持环保事业,并软化自己的形象,以争取左翼和绿党(Greens)的支持。他希望2022年大选时他将再一次与极右翼的国民联盟党(Rassemblement National)领袖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在第二轮投票中对决。

COVID-19或许提供了一个机会,证明他正在努力地让资本主义人性化。在他看来,这包括结束“过度金融化”的世界、加大努力以保护地球免受全球变暖的破坏,以及通过投资于境内产业——比如电动汽车电池,现在又多了医疗设备和药物——来加强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的“经济主权”;欧盟在这些行业已变得过度依赖中国。

马克龙表示,人们意识到,如果各国能够为了减缓疫情而对各自的经济做出一些以前想不到的事情,那么他们也可以拿出同样的决心来阻止灾难性的气候变化。人们开始明白,“生死攸关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非常深远、无情的选择。气候风险也是如此。”他说,“像我们现在经历的呼吸窘迫综合征这样的大流行病过去似乎非常遥远,因为它们总是止步于亚洲。气候风险现在也似乎非常遥远,因为它影响的是非洲和太平洋地区。但如果它来到了你的面前,那就是时候清醒过来了。”

马克龙将COVID-19带来的窒息恐惧与大气污染的影响相提并论。“当我们走出这场危机的时候,人们将不再接受呼吸肮脏的空气。”他说,“人们会说……‘我不同意社会的这种选择,让我呼吸这样的空气,让我的宝宝因此患上支气管炎。要记住,你曾为了新冠疫情而叫停了一切,而你现在却要我呼吸糟糕的空气!’”

然而,当被问及在领导力方面学到了什么的时候,他坦率承认,现在判断这场全球危机的走向还为时过早。马克龙表示,他对自己的国家、对欧洲和世界,对自由和民主制度有着坚定的信念,但最终而言,在面对不可抗拒的事态发展时,需要的品质是谦逊和决心。

“我从不想象任何事情,因为我总是把自己放在命运手中。”他说,“你必须为自己的命运做好准备……因此,这就是我的态度,准备推动自己的信念,为这些信念而战,与此同时,我也准备试着去理解那些以前想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