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建国
在前不久的三天中，我与华师大的潘德荣陆卫国二位教授，在上海一收藏品公司的老总及他两位同事陪伴下，坐着他们公司的商务车，往江苏宜兴方向跑了一趟。此行的目的不是去游览善卷洞张公洞，而是冲着宜兴另个同样让它天下知的品牌—紫砂艺术及与它密切相关的茶叶而去的。我们这活动，是在联合国去年12月宣布每年5月21日为“国际茶日”的首个纪念日的第二天开始的。
那天一早我们的车先直奔长兴县水口乡境内的千年古刹寿圣寺。经两个来小时的奔波，终在12点抵达寺内。一下车便在已等候多时的方丈界隆法师引导下，分别去了大雄宝殿、讲经堂上香。然后，享受了一桌全由蔬菜与豆制品制成有六个热炒五个火锅组成的素斋。在边吃边聊不经意间得知，眼前的这位大和尚，高中竟然是在我普陀区晋元中学就读的，班主任还是我相熟的原区教育局同事。大和尚是个经历相当不寻常的人。他本是复旦大学新闻系的毕业生，当过武警；在一大悟之后出家为僧。界隆法师不仅禅理精通禅学深厚，而且熟悉茶文化，对当地特产紫笋茶和不远处的中国古代第一家制茶工厂“大唐贡茶院”遗址的情况尤其了解，谈起来如数家珍。这对后来我们感受庙内侍者（相当于方丈的生活秘书）用紫砂茶具泡制多种茶叶的妙趣，以及精要选择游览那处供奉茶圣的古茶厂，奠定了很好的基础。当晚我们下榻在宜兴中超阳羡慕茶文化生态园中。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据说是“茶仙”卢仝故居的“卢仝草堂”兜了一圈后，就去参观全球规模最大、藏品种类最齐全的利永紫砂博物馆。博物馆负责人倪永健告诉我们，该馆总藏品量达3000多件，总估值超10亿。同时他还不无自豪地告诉说，他这馆也是世上收藏一代宗师紫砂壶艺泰斗顾景舟先生（1915～1996）作品最多的一家博物馆。在倪老师的引领讲解下，我们依次参观了紫砂溯源、原料工艺、明清、民国、当代、七大老艺人，以及顾景舟作品专题介绍的七个展厅，了解了紫砂的一生与现代紫砂的精髓，领略了紫砂艺术长河中的颗颗璀璨明珠和顾大师高山仰止的艺术成就。附图展示的是顾大师的两件著名作品。这两把分别名为“秦权”与“鹧鸪提梁”的紫砂壶，都是很有点故事的。前一个，据说馆中某天接待一位来自北京的客人，对方在看到这件作品时，突然发声惊嚷，称其曾在今国家领导人办公桌上，看到过这把壶…后一件，则是大师为纪念情深意笃的亡妻，特地取意于辛弃疾《菩萨蛮 书江西造口壁》一词，而精心制作的。这哪只是一把壶，它分明就是一场感天动地爱情的见证了。这两件作品的整体及局部设计造型上，据介绍均很有深意，可惜我未能当场一一全部记下来。倪老师告诉我们，顾景舟在创作上态度极为严谨：已完成一大半甚至已制作完毕的作品，只要发现还有一点不满意之处，他便会立马销毁掉，决不让它流到市场上去。看看大师的作品，外观上总体感觉似古朴简单实在，毫无故作复杂典雅高贵之意。大师用自己的作品，诠释了他在紫砂艺术创作上的一个理念：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那便是极致了。顾锦舟一生都在学习，都在不断地进步中。据说他曾这样概括自己人生创作之路的，“青年仿中年创老年变”。不管怎样，博物馆这一圈兜下来，于我也算是恶补了一场紫砂艺术知识课了。
随后的那顿午膳，是在拥有一家紫砂壶制作企业，负责编辑出版一份行业信息交流杂志的邵总那工厂食堂用的。
下午的大多时间，都用在坐落在丁山文化艺术创意园区内的“泥画轩”里，那是当地一将紫砂艺术传承推广发扬光大上颇有建树的艺术家周峰的工作室。当那位身材瘦小满脸疲惫色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时，真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穿着有点随意，有着一双锐利小眼睛的男人，就是当下紫砂艺术创作领域中，一新崛起以“泥绘”为其特色、颇引人瞩目流派的领军人物。同行的潘教授，是华东师范大学原哲学系主任，普陀山佛学院教研实践基地主任。他凡遇事或面对新现象，总喜欢或习惯用哲理抑或禅意来考察探询一番。这不，此刻他对周峰尝试在紫砂器具胚胎上作画刻字，以增强紫砂作品的思想厚度和艺术张力的实践，产生浓厚的兴趣，于是他盯着周峰一个劲地打听（1）何谓“泥绘”；（2）历史沿革（已经失传，周峰你如何通过悉心思考揣摩、无数次试验而成功再现）；（3）泥绘技法，诸种方法（如绘、刻、塑等）混合并用，以获得更好的表现力，比起平面绘画更有质感…这一天，是我们整个宜兴之旅里最充实的一天。以致第二天也即返沪的那天一早，主办方特意安排了一个游览著名景点玉女潭时，我们一路上谈论最多的，仍是昨天眼见耳听的内容。
谈到紫砂艺术，因其多以茶壶的形式来表现的，于是又往往把茶叶扯了进来。犹如文革时一著名歌曲中的歌词所言，“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此次宜兴紫砂艺术寻访过程中的许多活动，往往是由喝茶开始，又在放下茶杯时结束。所以即便此刻早已回到了上海，可当脑中一浮现在那所见的各种紫砂艺术珍品时，嗅觉里似条件反射般的，就泛起了紫笋茶阳羡茶宜兴红茶等特有的香味。归纳此次领略紫砂艺术妙处之行，称由茶香一路伴随，大概也还算名副其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