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的鋸木聲
聶彬
我住三樓，他住二樓
這幾天八點，他的鋸子准時開始
像壹根不肯彎腰的竹子
把晨光鋸成兩截，“嗞嗞”聲肆意穿梭
我泡咖啡，看見木屑飛
如壹場小雪，落在他的地板上
也落在我的杯口，苦壹點，甜壹點
有壹天，鋸子停了
我聽見窗外的鳥叫，才確認不是幻覺
我下樓，門沒鎖，他坐在刨花堆裏
撫摸壹塊沒鋸完的松木
像撫摸壹只，不肯走的貓
“夠長了。”
他說，“再鋸，就要鋸進自己的影子。”
他把鋸子反扣，像扣住壹段
不肯再被翻譯的沈默
我點頭，遞給他壹杯咖啡
杯沿被他沾了壹粒木屑——
像地圖上壹枚被故意放錯的坐標
我們沒談噪音，也沒談安靜
只談這塊木頭，原來是壹棵
長在邊境線上的樹，壹半聽越南語
壹半聽漢語，風壹刮，就翻譯自己
我回屋，鋸聲沒再響
卻聽見樓梯共同呼吸
壹階壹階，像兩塊肺
把我和他的日子來回交換氧氣
夜裏我做夢：那塊松木被做成桌子
壹半在我廚房，壹半在他陽台
中間沒接縫，只有壹圈淡淡的咖啡漬
作者簡介：聶彬，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重慶市網絡作家協會會員，獲《人民日報》客戶端“最佳評論人”稱號，《中國詩歌網》詩歌大擂台賽十佳詩人，作品入選CCTV4《早安中國》《詩刊》《星星》等百余種紙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