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徐霞客從霽虹橋到水寨

作者:許文舟

1636年,也就是崇禎皇帝在位的第九個年頭,徐霞客踏上了他人生中的一次大旅行。那會兒的大明朝,情況已經很不好了,就像一艘破船在風浪裏搖搖欲墜,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1638年,徐霞客來到了貴州,接著又踏進了雲南的地界,開始了他「萬裏遐征」的雲南之旅。時隔386年,我手捧四卷本的《徐霞客遊記》按圖索驥式地開始了重走徐霞客遊線的行動,幾乎不用費勁,便可以順著他遊走的線路,體驗大旅行家的行走,因為徐霞客沈浸式體驗,通過遊記轉化為滿滿的現場感知,不管是行走還是閱讀,仿佛都像是置身於參與。

明崇禎十二年(1639)三月二十八日,徐霞客從大理永平出發,過霽虹橋,就到保山境內了。站在橋上的徐霞客,又開始對這條江的去往進行考察。徐霞客對《一統誌》中關於瀾滄江流向的記錄提出了質疑,是他對這個江考察的源動力,雖然這時的徐霞客周身隱疾蠢蠢欲動,但他沒有按下行程的「暫停鍵」,在山與水織就的經緯裏,繼續負笈南行。徐霞客認為,趙州白崖瞼的禮社江在流經楚雄府定邊縣後,並非匯入瀾滄江,而是流入元江府成為元江。然而,經過實地考察和深入研究後,徐霞客得出了不同的結論。他認為,瀾滄江並未向東流入元江,而是從順寧南下的車裏直流入海。這一發現糾正了《一統誌》中的錯誤記錄。接下來,他又詳細記錄了瀾滄江的流向:「自吐蕃嵯和哥甸南流,經麗江蘭州之西,大理雲龍州之東,至此山下,又東南經順寧、雲州之東,南下威遠、車裏,為撾龍江,入交趾至海。」這段描述中,除了「雲龍州之東」有筆誤外,其他方位和流向的表述都相當準確。這也進一步證明了他對瀾滄江的深厚情感和執著追求。當然,為了證實自己的推斷,徐霞客到保山後,輾轉鳳慶、雲縣等地,通過廣泛的調查,最終證明了瀾滄江獨立入海的推斷。

從永平的江頂寺到瀾滄江,徐霞客看到鐵索橋深嵌在北邊山崖下方,感覺非常近,但走在「之」字形下延的逶迤山徑,三裏多才到達江畔。臨江設立了城關,用石塊築成拱門,裏面緊靠東面的山崖,建了武侯祠及稅局。相傳諸葛亮曾在此指揮修建木橋以渡瀾滄江,當時建的是竹索橋——笮橋。元朝建用鐵鏈鋪木板的橋,始稱霽虹橋。從1295年得名時起,霽虹橋歷經多次修繕或重修,至1938年滇緬公路修通的644年間,它已經歷了19次重建。19次都在同一個位置設法架橋簡直有些不可思議,當我來到霽虹橋的,才知道自秦漢以來形成的古驛道為什麽繞不開此地的原因,看著飛架霽虹橋上的高速公路橋與鐵路橋,才知道所謂的繞不過去的點,其實古人早就心知肚明。徐霞客一邊歇息一邊詳細看了看橋西頭拱門築成的城關,與橋東一樣,都是裏側緊靠西邊的山崖,建有樓臺並祭祀建橋的人。看著橋下渾濁的流水,徐霞客想起過北盤江時的情形,只不過,與北盤江相比,瀾滄江淵深寂靜,水深不可測的樣子讓他感到無比震撼。至於橋的歷史,徐霞客也寫得很清楚,始建於武侯諸葛亮南征之時,由此可知,橋邊的武侯祠應該就是紀念諸葛亮南征的建築。霽虹橋的演變,徐霞客也略做考察,他認為,最初是架木橋渡江,而後來有用竹繩用鐵柱系在船上渡江的,柱子仍然還保存著。不過提及蘭津的歌謠,漢明帝時已經著名傳聞,而不是開始於武侯之時了。

橋多次受到重創,其中一次徐霞客寫道,是萬歷丙午年,順寧府的土人首領猛廷瑞反叛,為阻擊官兵燒毀了橋。當然,徐霞客也不可能逃得出歷史的局限,1639年八月初五抵達順寧時,仍然沿襲了自己的觀點,寫道:「萬歷四十年,土官猛廷瑞專恣,潛蓄異謀,開府高級武官陳用賓討而誅之。」雍正《順寧府誌》收錄了田世容的《焚橋辨》,論證猛廷瑞受灣甸土知州嫁禍而冤死,給出了彜人崇拜猛廷瑞的一種解釋。關於猛氏焚橋,最早見於《明實錄》,但未指出所燒是何橋。天啟年間,猛氏焚橋說在天啟《滇誌》中再被提及,猛廷瑞「弄兵官道,燒古鐵橋」,且收錄的《霽虹橋記》《重修霽虹橋記》明確指所焚之橋是永昌府境內瀾滄江上的霽虹橋,且是猛廷瑞所焚。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府誌余抄》首次提出焚毀霽虹橋乃灣甸土知州嫁禍。至此,焚橋者由順寧土官猛廷瑞轉為了灣甸土知州。康熙三十九年(1700),順寧府知府董永芠編成的《順寧府誌》將猛廷瑞納入《忠烈傳》,在《壇廟》中記錄了猛公祠,首次將猛公祠與東嶽廟、真武廟等一同列入群廟,在猛公祠後備註「順寧土知府」字樣。歷史總是要在多年後才能澄清,所以必須有人為此背鍋,每次回到故鄉詩禮過年時,總要到位於田畝間的大孟神進行祭祀,小時候不知道何為孟神,略學歷史,方知這個孟神就是被汙名的猛廷瑞。造成如此慘劇的原因不復雜,萬歷二十五年(1597),雲南參將吳顯忠向其索賄未果,遂聯合巡撫陳用賓以「助惡」「逆命」等罪名誣告猛廷瑞,指控其煽動叛亂。明朝廷下令改順寧府為流官治理,並責其擒獻女婿奉學自贖。猛廷瑞被迫斬殺奉學,但吳顯忠仍以「謀反」為由率軍進剿‌。猛廷瑞為自保獻出官印及兒子,但吳顯忠趁機攻入其寨,劫掠家族十八代積累的巨額財富,並誘捕猛廷瑞至省城殺害。

四十年之間,霽虹橋兩次被毀,所以,徐霞客看到的橋是己巳年重建的,有關方面委派了一個千戶守衛,本來就知道這是滇西的咽喉,千百年不能改變。徐霞客因趕時間急於過橋,來不及進橋東的武侯祠去叩拜,但仍然登上橋西平臺上的樓閣,站在樓閣可以遙觀格外陡峻的羅岷山麓。之後徐霞客出了拱門城關,沿著羅岷山的山崖,向南順江流上走。一邊走一邊想著誌書裏關於羅岷山的記述。南詔蒙氏時,有個僧人從天竺來,名叫羅岷,曾經做歌舞表演,他的舞技很高,他踏舞的時候山石也跟隨著起舞。後來死在此地,人們在石崖下建了祠堂。霽虹橋到平坡的路均在懸崖間,很是危險,不時有飛石墜落,過路的人受驚快跑,不知什麽人便將其飛石命名為「催行石」。危險當頂,住還敢久留!徐霞客經過調查得知,所謂的催行石不過是石崖上的野獸踩踏拋落下來的罷了。下車,我在橋西的一間小屋前停下,開始查看從被小灣電站蓄水淹沒的石刻,已經從往崖上移到了安全的高度。在高約30米,寬約25米的峭壁,鐫刻著500年來騷人墨客、政商人士的真跡,最早的刻於明代中期,最晚的刻於民國後期。現存題刻計30余幅,除少部分因自然剝蝕或人為原因受損外,尚可辨認者有28幅。思想攀爬到了懸崖,供風閱人讀,在這個荒寂之地,名家們找到各自敘事的角度,讓筆鋒與思想搭建了一個精神世界。在蘭津古渡打魚為生的郝姓男子告訴我,每年四至五月間,瀾滄江水位下行時,還可以看到被淹沒的石刻,他甚至翻起了手機,硬是找到他幾年前拍下的原始石刻的情形。只是手機所拍,怎麽看都只是一片模糊。是話采訪水寨知名作家張洪波老師,談到霽虹橋舊跡中著名的千年鐵柱,張老師告訴我,至今還保留著遺物,但被搬移到了山上,新建了霽虹橋碼頭遺跡照舊樣式做了保存。有人認為鐵柱是上岸後攀扶使用,並非捆縛舟船或竹筏的渡江而用。因千年鐵柱形似男性陰莖,故有人認為:是為讓女性江神感覺害羞,不至過於靠近而避免江水沖垮堤壩而建,有著辟邪祛災鎮水患的功效。

五裏,到了平坡鋪,數十家人夾住羅眠山的東麓居住,下臨瀾滄江,到此處走的路還算平坦,所以用「平坡」來起名,從此地起便上登陡峻的坡路了。此時天色還可走路,但挑擔的僧人再往前走很辛苦,便住下來。平坡村是古道越過瀾滄江之後的第一個驛站,至今保留著一條由石頭鑲嵌的路,從這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村子中蜿蜒穿行,路面的石塊上留下了一個個深淺不一的馬蹄窩,仿佛一道道難以愈合的傷口,訴說著歲月的風聲鶴唳與先人的艱難跋涉。遺憾的是,這裏沒有可以吃住的地方,要不然,便可以體驗一下1639年3月28日夜宿的心情。現代的磚墻,不時能見城裏飛來的廣告,雙胞豬飼料,太陽雨太陽能,港珠澳七日遊,包過的考前培訓招生,新農村建設弄起來的衛生間,淋病梅毒的卡片貼得五花八門。滇西農村的村頭,一般都杵著幾棵衰朽的老樹,樹下面常常是幾位與老樹一樣滄桑的老人,平坡也一樣,我停下車開始拍攝,就有幾位老人問我是不是要做什麽建設,他們不知道,大的建設早已繞開了這個商賈雲集的碼頭。

從「天明,飯而行」到收腳,徐霞客走了很長的路,先後經過了舊爐塘、竹瀝寨、狗街子、鳳鳴橋、灣子村、江頂寺等地方,因為提前收腳,留給徐霞客記日記的時間,這一天徐霞客一共寫了2330多字,不全是流水賬式的記錄,其中涉及瀾滄江的考察與沿途村舍的體悟。寫完日記,徐霞客再從竹箱裏取出一系列誌書,那是他非常忠誠的向導,解除了他諸多後顧之憂。是什麽吸引徐霞客來到保山?這是很多人都有的疑問,有人認為,他的永昌之行是為拜訪故人閃繼迪;有人認為,他的騰越之行主要是為借道出遊緬甸。對於徐霞客計劃多年的滇西之行,有不少學者認為一定程度上是受到明代大才子楊慎的影響。徐霞客曾拜讀過流放雲南30多年的楊慎所撰寫的《雲南山川誌》《滇載記》《邊城記》等數部專著。楊慎(字用修,號升庵)是四川新都人,其父楊廷和,貴為首輔。但楊慎卻沒有通過這層關系謀取官職,而是依靠自己的勤學苦讀,在24歲時高中狀元。本來應該一帆風順的仕途生涯,卻因嘉靖皇帝登基後的「大禮議」事件戛然而止。由於得罪了皇帝,楊慎37歲被充軍到了雲南,於72歲逝世,他在雲南整整待了35年。這樣的遭際,也博得了徐霞客的同情,特別是當他讀到楊慎「織鐵懸梯飛步驚,獨立縹緲青雲平。騰蛇遊霧瘴氛惡,孔雀飲江煙瀨清。蘭津南度哀牢國,蒲寨西連諸葛營。中原回首逾萬裏,懷古思歸何限情。」詩作,頓覺自己眼中霽虹橋的險與奇都被他表達得夠清楚了。

這是春天,高黎貢山還沒有完全卸完積雪,但在瀾滄江西岸的平坡,沿江襲來的風都帶著炎熱的肌理。躺在床上,徐霞客想的還是瀾滄江的走向,他的遊線裏雖然有我生活的鳳慶的模糊影子,卻想不到瀾滄江的走向竟然是三位普通的老百姓給他出具口頭的明證。386年後的平坡,村落沿著絲綢古道兩側形成了良好的建築風貌,幽深的街巷,將一棟棟建築完美地串聯在一起,形成了動態的時代發展脈絡,看平坡,猶如品歷史。徐霞客在平坡有沒有吃到瀾滄江裏的魚沒有記錄,但他對永昌府人看重時魚卻記得詳實。「按永昌重時魚。具魚似鯖魚狀而甚肥,出此江,亦出此時。謂之時者,惟三月盡四月初一時耳,然是時江漲後已不能得。」永昌府人看重時魚。這種魚似鯖魚的樣子但非常肥,出產在這條江中,也出在這一季。把它稱為時魚的原因,是僅在三月末四月初一時之間出產罷了。不過此時江水上漲後已不能捕到。保山的徐粉早已等候在平坡,作為見面禮,他給我送了一本《徐霞客在永昌》。我們一邊聊一邊走在蘊藉著熟悉煙火色的村旁小路,隨處可見的石槽與拴馬樁,這是昔日馬幫遺落的時光信物,盡管差不多淹沒在蔓草與荊棘中,仍然能感受到當年馬嘶風嘯的情形。已無從考證徐霞客投宿的人家,借著一片茂林修竹,我們以茶代酒對飲,我知道,386年前的那個夜晚,掩卷沈思,徐霞客一定也是在默默獨啜。平坡其實是一個縮影,再也沒有能比這裏更適合展現萍水相逢的地方了,或匆匆告別,而失之交臂;或相聚於此,賦詩說愁。不停變換的時代浪潮就像一只巨大的手,把一切都抹得幹幹凈凈,感謝徐霞客遊記,每一粒文字都是穿越時空的方舟,無法復製其思想,卻可以照抄照搬地重溫,而行走徐霞客遊線,便可以體味遊驛的閑情雅趣,進而步入他的山河春秋。

次日,還不待天明,徐霞客便起來做飯。比他早的還只有屋前潺湲的小溪。這一起腳,就得走登天一樣的雲梯路,徐霞客一邊走一邊俯瞰著夾在谷低的瀾滄江,他當然知道,兩者之間的南轅北轍只是暫時的分離,還會在接下來的順寧之行的途中再次遇見。走著走著,土山完後又變成石山,再走,石崖聶立夾峙,山路仿佛也被夾峙得喘不過氣。「有水自峽中墜,」徐霞客用一個「墜」字,將掛在懸崖上的流水寫得決絕與義無反顧。聽聞水聲如雷,徐霞客循聲望去,但見千丈白練自天穹垂落,似九霄銀龍掙脫玉帝的鎖鏈,一頭紮入人間。崖壁蒼苔斑駁,萬古巖層在飛瀑沖刷下現出刀劈斧削的棱角。水珠迸濺處,升騰起朦朧霧靄。三百多年前就有的用木棧道輔助著行人往上走了,只是曲折上登,非常陡峻。徐霞客不吝筆墨,詳寫小徑兩旁夾立的石崖,形容它像刀劈出來的樣子。水搗著巖石流下去,石蹬緊靠石壁上登。更有夾谷中參天古木,屈曲的樹枝懸在石瞪上,幹枯的枝幹卻有綠色初漾,紮根的地方全無息壤,卻長得與沃土上的植物絲毫不遜色。水聲石色,使人心骨俱冷,也就感覺不到攀登跋涉的辛苦了。

上登二裏,有座寺庵夾住道路,有道士居住在庵中,就是所謂的山達關了。一個普通的隘口,叩開了一卷自然與人文交織的畫面,它既是地理界碑,也是步入水寨的關鍵節點。在這裏,我遇到了被流量驅使的幾個自媒體人,他們很年輕,走在自元朝以降便開始熙來攘往的古道,交談中知道他們一大早就從平坡起腳,在這梯雲路8000米的長度裏,一步一步叩問歷史。終於登到石峽的上方,徐霞客以為是山脊了,它以內仍然有條平坦的山峽,水流汩汩地由峽中流來,來到這裏向東墜下石峽中,它的外側非常險峻,它的裏面十分平坦。登上那險峻之處,回頭望去,東山之上,露出層層山峰,正東方近處的山峰,是來時的狗街子、沙木河釋後面諸處的山脊,就是所謂的博南山丁當關了;東南方遠處的山峰,是寶臺山圓形穹隆的山頂。每次回望,徐霞客是在重溫,因為接下來的晚間,他就要將其變成墨跡,成為穿越時空的文字。沿著山峽往西深入,塢底辟成田地,路順著澗水北岸走。三裏,向西穿出峽谷,就見那裏面一圈平坦的窪地,下陷得如同城池,四面的山在它的上方回繞合攏,底部渾圓平整如像鏡子,有良田數千畝,村莊房屋錯落其間,雞犬桑麻都有靈氣。意料不到在這危崖絕壁之上,芙蓉花蒂似的山崖裏邊,又呈現出此等樣的世界,這裏是水寨。

「一裏,透峽西出,則其內平窪一圍,下墜如城,四山回合於其上,底圓整如鏡,得良疇數千畝,村廬錯落,雞犬桑麻,俱有靈氣。不意危崖絕蹬之上,芙蓉蒂裏,又現此世界也,是為水寨。先是聞其名,余以為將越山而下,至是而知平窪中環,山頂之水,交註窪中,惟山達關一線墜空為水口,武陵桃源,王官盤谷,皆所不及矣。此當為入滇第一勝……」

讀到這裏,山嵐雨露氤氳的水寨突然從夢中醒來,它派出萬朵馬櫻花迎接著遠方的來客,不經意泄露了比花朵還燦爛的美。武陵的桃源,王官的盤谷,算得上是中國隱者們終其一生的向往,然而,在徐霞客看來,水寨才是他心中的桃花源與夢中的盤谷,因此,徐霞客說是他入滇以來見到的第一勝景。其中,徐霞客之前聽說過它的名字,我以為將要翻過山在山下,到此時才知是環繞在山中的平坦窪地,山頂的水,縱橫交錯流註在窪地中,只有山達關一線寬的地方墜空而下成為水口。可能因為是在路旁,人們反而不能察覺了,這是水寨不為更多外人知道的原因吧。沿著窪地東邊稍向南上走,有房屋夾住道路,這是水寨鋪。自秦漢置驛以來,水寨成了過客往來的集中驛站,歷代繁華興盛。而今的水寨鋪的古道保留完好,街道兩邊仍然生活著一百多戶人家。我先後采訪了當地的老人,他們均系漢族,一口認定自己祖上來自南京應天府,明代初年遷來,屯邊守鋪,延傳下來,至今已有20余代。想不到,幾位老人的孫子又神使鬼差地跑到南京打工,只有年邁的老人們仍然守在水寨鋪,過著雞犬桑麻的日子。據史載,古道最早開辟於戰國時期,漢代以後長期作為官方驛道予以經營。元明以後,古道被多次擴修鋪設,官方並在山下的官坡村設立官廳鋪舍,作為保山地方官府迎送朝廷和省府往來官員的主要接待館站(見清《光緒永昌府誌·卷十一·官署·公館》)。之後各代,古道長期沿用不衰,至民國年間滇緬公路通車後改為民用,至今仍為當地村民上山耕種砍柴的主要通道。古道於 1984 年被公布為保山縣(今隆陽區)文物保護單位。​

水寨美,卻沒有留住徐霞客。算是匆匆過客,只有文字恪守著這一方秘境,供後人詩意地翻閱,而他當晚肯定到了永昌,只是接下來有十天日記丟失,也不好臆想他的水寨之行還有些什麽發現。這一天,徐霞客在天井鋪翻過山脊,再往西南的官坡與板橋抵達永昌。過山脊時,徐霞客頻頻回頭,南面,東、南兩面,山全在下方低伏著,在這裏望東方的寶臺山,知道瀾滄江傍著它的南麓流去,南望瀾滄江的西岸,群峰雜沓。敬山如敬人,是徐霞客對寶臺山的最長情的告白,一生的行走,都心系山水,山水是他的宿命。徐霞客對水寨的喜歡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那便是「此當為入滇第一勝」的評價。當然,這樣的定義肯定得罪了許許多多接待過他的人,差不多走完了雲南大部分有名山水,突然就冒出這樣一句,連我也感到吃驚不小,因此也就接二連三去了數次水寨。在山達關,撫弄纖細窈窕的蘭蕙瑤草,然後以徐霞客的視覺,看江頂寺,寶臺山,與一條大江相顧無言地坐了一個下午。

作者簡介:許文舟,中國作協會員、中國徐霞客研究會理事、臨滄市作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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