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A 孫承
中國國防部長李尚福剛剛結束了對俄羅斯和白俄羅斯長達近一個星期的訪問，在烏克蘭戰爭持續膠著之際進一步深化與這兩個國家的防務關係。李尚福此次莫斯科之行也是他在短短四個月內第二次訪問俄羅斯。然而，就在此行之前的一周，中國剛剛參加了在沙特阿拉伯舉行的烏克蘭和平會談，包括美國、烏克蘭和幾乎所有主要國家均派員出席，但排除了俄羅斯。中國在相隔不過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裡，先出席美烏主導的和平會談後又派李尚福訪俄再一次彰顯出中俄關係的複雜性，以及中國如何在烏戰以來複雜的國際環境中優化自己的地緣政治利益。
“他們在沒有我們的情況下扯淡”
僅在一個多月前中國還曾拒絕參加六月底在丹麥首都哥本哈根舉行的烏克蘭戰爭和平會議，但本月初中國一改此前立場，置俄羅斯不滿於不顧，決定出席在沙特舉行的會談。
《莫斯科時報》援引俄羅斯外交官提供的消息報導說，北京在最後一刻改變主意，決定派歐亞事務特別代表李輝赴吉達與會。
報導稱，俄羅斯外交官們對這次會議頗為憤懣：“他們在沒有我們的情況下扯淡”。
在俄羅斯極為不快的同時，西方則對中國現身吉達罕見地給與了正面評價。“僅僅中國的存在就表明俄羅斯越來越孤立”，一位外交人士對英國《金融時報》說。美國國務院發言人馬修·米勒(Matthew Miller)也稱，“我們的確認為中國參加是富有成效的。”
中國不但出席了會談，而且還在會上“表現得具有建設性”並且“熱衷於表明它不是俄羅斯”，歐洲外交官們對《金融時報》透露說。
烏克蘭外長德米特羅·庫列巴(Dmytro Kuleba)將中國的參與稱之為“重大突破”。他最近在接受意大利媒體採訪時還表示，“沙特阿拉伯吸引了中國，這是歷史性的勝利。”
中國負責外交事務的最高官員王毅在吉達會談後第二天即與俄羅斯外長通話溝通，華盛頓特區的智庫戰爭研究所(ISW)的一份評估認為，中俄外交部“對拉夫羅夫和王之間的對話進行了不同的描述”，俄方稱，拉夫羅夫和王“談到了包括烏克蘭危機在內的一系列’熱門’地區話題”，而中國外交部則稱，雙方就這場戰爭“交換了意見”，而這可能表明“中國與俄羅斯在結束戰爭的解決方案上的分歧越來越大”。
分歧大，抱團也緊
戰爭研究所的分析說，克里姆林宮對中國在國際論壇上持續推動其和平計劃的努力感到不滿，這與他們之前的評估一致，即中國對與俄羅斯建立“無上限夥伴關係”並不感興趣。
本週二，在極為敏感的中俄結盟問題上，俄羅斯國防部長紹伊古在莫斯科國際安全會議上似乎再次釋放拔高俄中關係氣氛，稱在莫斯科和北京已被美國宣佈為戰略對手的情況下“俄羅斯和中國之間的雙邊關係在各個方面都超越了戰略關係的水平，不僅僅是盟友關係。”
而中國防長李尚福當場頗為掃興地重申了中國的不結盟原則，強調中俄軍事合作不針對第三方。
“中俄關係中存在一種不對稱性，”美國德國馬歇爾基金會保障民主聯盟的研究分析師艾蒂安·蘇拉(Etienne Soula)說，“俄羅斯似乎更渴望與中國做朋友，希望在各個方面與中國保持一致，而中國則似乎僅希望俄羅斯成為西方的對抗因素。”
蘇拉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中國與俄羅斯有共同的利益，比如削弱北約，削弱美國，與此同時，中國又不希望被看作與俄羅斯一樣的侵略國家，在友好地對待俄羅斯的同時保持距離。
李尚福週二在談到台灣問題不容任何外來干涉時，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和國防部長紹伊古也附和著指責西方國家向台灣出售軍火是在煽風點火。
中國問題專家蘇拉指出，儘管俄羅斯在台灣問題上並沒有特定的直接利益，但通常會公開大聲支持中國和中國的觀點，“但反過來，當危機影響到俄羅斯的時候，中國會在其反應中更加謹慎。”
中俄或許有各自的盤算，但分析人士也指出，兩國更有共同的敵對目標，現在就稱中俄關係出現裂痕言之過早。
“坦率地說，我沒有看到中俄關係出現任何明顯的裂痕。”歐洲對外關係委員會(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分析師阿莉恰·巴楚爾斯卡(Alicja Bachulska)在給美國之音的一封電子郵件中說。
巴楚爾斯卡指出，中俄懷有共同的戰略目標，那就是削弱美國領導的現有國際秩序及其基本價值觀和規範，而這一關係核心基礎仍然穩固。
美國國務院副發言人韋丹特·帕特爾(Vedant Patel)本星期在談到中俄關係時強調，美國對中俄持續結盟感到關切，並再次警告說，“向俄羅斯提供致命援助或向俄羅斯提供系統性逃避我們制裁的手段將產生嚴重影響。”
總部設在布魯斯塞爾的保障民主聯盟的戰略專家蘇拉說，李尚福俄羅斯之行是中俄兩國日益抱團過程中向前邁出的又一步，雖然“進展並不會太快，因為中國不想疏遠西方，但他們仍在穩步地向彼此靠攏。”
中國欲借烏戰優化戰略利益
自烏克蘭戰爭爆發以來，中國在戰爭帶來的新的錯綜複雜的國際關係中左右逢源，最大限度地推進自身的地緣戰略利益。
烏克蘭駐華大使里亞比金(Pavlo Riabikin)最近指出，深陷烏戰泥潭的俄羅斯已日益變成為一個原材料供應商和中國的“小伙伴”。里亞比金本月初對烏克蘭新聞網(RBC-Ukraine)說，莫斯科現在十分擔心在其傳統的地盤被完全排擠出，擔心俄羅斯遠東、外貝加爾和西伯利亞地區的“悄然吞併”。
一些分析人士說，現在中俄關係似乎已漸入北京所希望的“金發姑娘和三隻熊”的理想狀態，即俄羅斯既不要太強大，挑戰中國，也不能太弱，無力挑戰美國。
保障民主聯盟的蘇拉最近表示，中國要盡可能在確保俄羅斯不會對中國構成威脅、同時又能挑戰以美國之間取得平衡。蘇拉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中國現已經完全確保了北方邊境的安全，而且俄羅斯現在已經完全在自己的經濟影響力之下。此外，中國也沒有公開疏遠西方國家，西方也沒有因中國支持俄羅斯而對中國實施制裁。“所以，是的，從中國的角度來看，我認為這是相當成功的。”他說。
美國本星期三宣布，對被控涉及向俄羅斯出售軍火的三家朝鮮實體實施制裁。儘管中國被普遍認為是俄羅斯烏戰中的最重要的盟友，其出口可能包含有軍民兩用產品，但中國至今一直設法避免了因支持俄羅斯的烏克蘭戰爭而受到製裁。
在另一方面，雖然美國和很多歐洲國家都嚴厲抨擊中國在烏克蘭戰爭中的立場，但烏克蘭本身迄今為止一直都避免直接批評中國。
烏克蘭外長庫列巴最近在接受意大利《晚郵報》(Corriere della Sera)採訪時似乎對中國表現出了相當的理解。他說烏克蘭並不指望中方會發生重大變化，也了解莫斯科和北京之間的特殊關係，“這需要非常微妙的外交來確保中國始終站在烏克蘭的和平與領土完整一邊。”
立陶宛維爾紐斯大學國際關係與政治學教授瑪格麗塔·謝塞爾吉特(Margarita Šešelgytė)說，烏克蘭沒有太多的選擇，如果中國不站在烏克蘭一邊，至少希望其保持中立。她對美國之音說：“我認為這是澤連斯基總統的一個非常明確的目標，他們正在努力進一步推行這項政策，因為中國在某些時候可能會有用。”
謝塞爾吉特舉例說，當俄羅斯威脅動用核武時，中國就曾經發聲警告普京不要對烏克蘭發動核打擊。
在加強中俄經貿關係、從俄羅斯得到大量廉價能源的同時，中國似乎也維持、甚至加強了與烏克蘭的貿易關係。貿易數據提供商TrendEconomy的數據顯示，去年中國是烏克蘭的第一大進口來源國，佔比高達15.6%（86.5億美元），遠遠多於位居第二的波蘭（9.93%，54.8億美元） 。
此外，另一家國際貿易數據平台，由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創建的The Observatory of Economic Complexity (OEC)的數據也顯示，在2022年5月至2023年5月期間，中國對烏克蘭的進出口都有大幅增加，其中進口從7940萬美元增至5.97億美元，增幅高達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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